养猫启(qi)示录(lu),内子,小猫,医生

猫主财，财又从水，干脆叫它涛涛。这只长毛三(san)花猫最有特点的地方是鼻子左半边的毛纯黑，右半边橘黄(huang)，看上去神秘诡谲(jue)。尤其在暗处突然露脸(lian)，真是如见幽灵。听说三(san)花猫百分之九十点九都是母的，涛涛也不例外。因为阉(yan)割手(shou)术，认识了华农兽医好手(shou)陈医生。日后我们还养了小猫包括(kuo)汤汤，陈医生就成了我家猫的“御医”。

刚养不久(jiu)，内子根(gen)据自己的履历，判断涛涛可能有半野猫的血统，未来不会安分。事效果然这样。涛涛前后两次跳楼(lou)。第一次是两岁(sui)长成的时(shi)候，外出回来，左寻不见，右寻不见，朝(chao)地面观望，也无踪(zong)迹。坐下(xia)定(ding)神，忽闻气若游丝的猫叫声。寻发声处看过去，只见涛涛侧腹穿(chuan)刺(ci)挂在三(san)楼(lou)阳(yang)台晾衣服的铁枝上，头与四条腿垂下(xia)，偶(ou)尔挣扎(zha)一下(xia)，但铁枝横插侧腹，挣扎(zha)无效。见状大惊(jing)，急忙下(xia)楼(lou)敲门，怎(zen)奈门敲而不开。下(xia)到地面，有梯子也够不着(zhe)，救它不得。比及傍晚天(tian)黑，得进邻居阳(yang)台，才将它兜在手(shou)提袋内，解脱出来。赶忙载到华农找陈医生安排手(shou)术。医生说，横插的幸好是腹腔，要是胸腔就活不成了。

幸得陈医生妙手(shou)，缝针都缝了三(san)层，每层十几二十针。术后放回篮子里(li)，还是麻醉不醒。陈医生也不敢太乐观，告诉(su)我们回去以后，放在黑暗处，看看醒不醒，醒不过来就算了。我们把它放在床底(di)下(xia)，连续三(san)天(tian)，什么动静都没(mei)有。怕它逝世过去，此后天(tian)天(tian)拉出来看一眼，只要有呼吸就不管它。第七天(tian)它突然在篮子里(li)蹦跶了几下(xia)，有活过来的迹象，喂点水。如是半个月后，它自己走出来吃猫粮……就这样慢(man)慢(man)捡回一条命。原来动物和人一样，最终的治(zhi)愈靠(kao)的都是独自疗(liao)伤。他人救得一时(shi)之急，终愈却是自家事。

本性终难改

猫儿(er)本性属山(shan)丘，不安分也是必然的。又过了几年，它再次早年次的地方跳了下(xia)去。这次没(mei)有挂到铁枝，它完(wan)好无损，躲鄙人水道里(li)。遍寻不获以为是走失了。两周后一天(tian)，约莫清早五点，四周幽静，天(tian)还未亮，内子忽听猫叫声传来。她披衣跳起，立刻(ke)下(xia)楼(lou)循声赶去。果然是它站鄙人水道口，于是抱了回来。可能饿过头了，耐受不住(zhu)，出来觅食。见是旧主，不走也罢。

不过，涛涛最终还是走失了。那(na)是搬家后不久(jiu)，虽然同在西区，相隔不远，但对恋旧窝的涛涛可能造成了不可挽回的生理震撼和危机(ji)。那(na)天(tian)网线(xian)坏(huai)了，请人来修。目生人来，大门敞开，屋里(li)屋外，进进出出，谁都没(mei)有在意涛涛在那(na)里(li)。从那(na)以后就再也没(mei)有见过它了，内子快(kuai)乐不已，找了好几个月，饭后满校园(yuan)跑，贴了寻猫启(qi)事，动员了大众，仍旧不见一丝踪(zong)迹。我安慰她，猫和人走在一起，是因为各自的需要，但不管如何相互(hu)依赖都改变不了猫的本性。它爱自由，属于大地天(tian)然，走了也是走得其所。然而理智改变不了情感，我的开导终告无效。

涛涛走失后，说服了内子，不再养活物。好不容(rong)易达成了同等，却不虞女儿(er)接茬要养猫。冒(mao)犯不起，加(jia)上时(shi)常封禁，有个活物在家也好消愁解闷。于是遂了她的愿。2020年3月她从同学家抱养一只刚满月的短毛狸(li)花猫，取名汤汤。汤汤家猫的基因强(qiang)大，加(jia)上母猫教得完(wan)整，明显没(mei)有涛涛那(na)么悍的野性，更偏灵巧。然而也跳过两回楼(lou)，第一回把自己的大腿骨摔折了。陈医生的高徒救了它，用一根(gen)钢针傍着(zhe)两节断骨接起来。回家将养个把礼拜，就能够行走了。隔年第二回跳楼(lou)，藏身刚铺的下(xia)水道内。内子呼唤声赓续，它一拐一拐瘸着(zhe)走出来。这回没(mei)有看兽医，窝了几天(tian)就好了。我们揣摸(mo)汤汤跳楼(lou)的缘故原由，大几率因履历不足，跳过另一个阳(yang)台的时(shi)候，没(mei)有抓好，滑溜摔下(xia)。经由两次“教导”，它也学乖了，再不敢行走在差未几一尺宽的阳(yang)台围栏平面上。现在它是好好的，已经足四岁(sui)，相当于人类年轻力壮时(shi)期。

内子喜欢猫咪几成本性，喂野猫是她努力改变世界的方式。既然在人间能做的事变未几，买些猫粮，让这些生灵吃得饱(bao)一点，免去饥饿，也算是人生在世的好事吧(ba)。每散步校园(yuan)，她必自带猫粮，见猫即(ji)喂。十数年下(xia)来，已成固定(ding)的作业。那(na)里(li)有几只猫，各猫品性如何，肥瘦(shou)如何，是否怀孕，她能说得出个一二三(san)四。散步兼喂猫，走走停停，我觉得很烦，她却乐此不疲。像她那(na)样喂猫的人颇不少，有学生，有老师(shi)，有职工。她唯一佩服的是一对夫(fu)妇，好像是食堂的职工，天(tian)天(tian)晚间骑着(zhe)小电(dian)驴，男在前开车，女在后提着(zhe)猫粮；有猫处即(ji)停下(xia)来，一处一处罚喂，风雨不改。

分寸拿捏准

跟着(zhe)喂猫这多年也见过一件奇事。校园(yuan)很多活猫，但猫逝世却难得一见。有时(shi)想，它们临(lin)终都到那(na)里(li)去了？那(na)是2020年春夏疫情封禁很严的时(shi)候，夜晚的校园(yuan)静悄然，出门漫步，走到邵逸夫(fu)体育中心附(fu)近，道旁的灌木草丛隐蔽处，隐约见一团黄(huang)色物体像猫，伏(fu)卧那(na)边。当时(shi)走过算了，没(mei)有加(jia)以注重。第二天(tian)走过，它照样伏(fu)卧在同样的地方，文风不动。我想这不可能是猫啊，到底(di)是啥东东？于是好奇，走过去看个事实。原来一只老黄(huang)猫已经逝世僵硬了，卧姿却像是活的。听说高级(ji)脊椎动物对逝世亡有预(yu)见，日子临(lin)近即(ji)离群(qun)索居，找一隐蔽处静候大限光降。隔天(tian)早晨，拿了把铲子，就近灌木丛挖了个坑掩埋它，让它完(wan)全回归大地。

人类驯养狗比驯养猫要早个一二千年。站在人的角度看，狗的驯养更加(jia)成功；站在猫狗自身的态(tai)度看，我倒是觉得猫与人的关系比狗与人的关系进化得更成功。因为猫与人维持了一种不远不近的距离，珍爱了自己作为生灵随生而来珍爱自由的本性，而狗却做不到。狗在融入人的生活的同时(shi)逐渐损失了爱自由的本性，过分仰赖于人。以是有“喽啰”一词，却没(mei)有“走猫”的说法。

家猫依赖人而寄生求食，但与主人的距离分寸刚好，人养它但拿捏它不得，它因此保(bao)持了作为猫的神秘，不失本性。就拿汤汤来说，表面温和，但它不可能随你的意志(zhi)而行，不管如何吵架都不会从你，除非恰巧你的意志(zhi)和它的意志(zhi)相同等。你以为它驯服你，其实不是，求安求食使然罢了。比如猫要练(lian)爪，你不买抓抓板，它就抓沙发；不让，就抓你的行李箱；再不让，就抓衣服；白天(tian)不让，就早晨抓；抓得你受不了，给它买个抓抓板为止(zhi)。内子对它最好，从无呵斥詈骂，天(tian)天(tian)给猫粮如衣食父母，于是汤汤礼尚往来，天(tian)天(tian)她下(xia)班回家，必来门口迎接，磕头作揖，尽显媚态(tai)。

我在家时(shi)间最多，由于很少喂养，有时(shi)外出回家时(shi)它时(shi)迎时(shi)不迎，偶(ou)尔走过来蹭两下(xia)维持关系。它能做到视乎你对它的友善程度和给好处的程度来建立与这一切相匹配的关系。通俗地说，猫是博弈大师(shi)。个人与社会的关系有点儿(er)像猫与人的关系，猫这方面的行为能够给人提供有益的启(qi)示。我不晓得是基因作用还是智慧(hui)的作用，使它有此行为模(mo)式，能进化出这样的行为模(mo)式显示了大天(tian)然的神秘莫测。